研一的時候,有個同期入學的博士班學長,
相貌平庸,個子不高,骨瘦如柴,講起話來氣若游絲,彷彿魂不附體。
但這學長有個令其他男同學相當吃味的一項才能就是,
交往過的女朋友永遠都是正妹中的正妹,這讓所裡的男生莫不咬牙切齒。
聰明、漂亮,有才華,三個條件,缺一不可,通常都還有點藝術氣息。
所內每學期固定會辦幾場演講,
來聽講的除了修課的同學之外,偶而會有其他系所旁聽的學生。
我記得有一次,是一場有關音樂還是美學的一場演講,
教室裡坐著一個長頭髮的氣質美人,
學長的手腳非常快速,演講過後立刻打聽正妹的身分及下落,然後展開攻勢。
原來正妹是隔壁音樂所的研究生,聽說學長為了追求正妹還去旁聽音樂所的課。
只是我們沒有一個人看好這樁喜事,只覺得學長怎麼可能追得到,別傻了。
結果幾個月過後,學長牽著氣質美人出現在所內給大家認識,
氣質美人落落大方,把大家嚇得瞠目結舌。
又有一次(當然不是同時啦),也是外系所前來旁聽的研究生,
長髮飄逸,大眼高鼻,又是氣質美人一枚,完全是學長的菜。
果然,在那年校慶園遊會中,我和幾個同學在某個攤位吃關東煮,
偶然撞見學長和氣質美人坐在一起,也在吃關東煮。
我們心想大概只是追求階段,就大方與他們坐在一起,
聊了幾句才發現案情並不單純,再度讓在場的男同學扼挽。
其實學長也只是相貌平庸,他還是有他隱而不顯的才華,
比如說他邏輯清楚,辯才無礙,每次在課堂上大家詞窮時全靠他一人撐完整場。
只是在感情這檔事上,也不知道是女同學都看穿他的伎倆,
還是男同學們不服輸的酸葡萄心理,總之所內上上下下男男女女完全不領他的情。
有一學期因為修了一門晚上的課,下課已經是十點以後的事,
每次走出教室就頭昏腦脹,筋疲力竭,所以常常約吃消夜邊大口喝酒,
除了去熱炒店或路邊麵攤外,有時也會買幾袋鹹酥雞和啤酒去同學家吃。
當時我們這種窮學生租的房子大多只有簡單幾樣家具,
房東附的便宜書桌和床,前任房客留下的舊衣櫥。
頂多自己再去大潤發買幾個三層櫃擺幾本書,
床單和被套永遠不成套,俗不可耐的花朵和裝可愛的小熊,
房間永遠攤著亂七八糟的衣服(也分不清是乾淨還是髒的)和上課的讀本,
學生套房是過度時期的屋子,你只看得見「省錢」和「精簡」兩回事,
反正幾年之後也要拍拍屁股走人,因此毫無美感可言。
有次我們一群人去學長家吃宵夜,學長租的房子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。
他和室友合租一棟三十年以上的透天厝,從浴室馬賽克拼貼的小磁磚看得出屋齡。
紅色木造矮門進去有個舊式的小院子,好像還有幾盆花,接著進門才是客廳,
這麼老舊的房子,很難想像如何整理成適合人居的樣子。
學長的房間在二樓,室內的香氣,牆上的海報,窗台的盆栽,整片牆的書,迷離的燈光。
一磚一瓦都經過巧思與鋪陳,拿花園的那種石磚來擺書,竟也擺得有模有樣,
充滿著布爾喬亞的小資情調。
只是學長和氣質美人不知道為什麼,有緣無份,老是擦肩而過。
追得上,但不長久。
後來我們陸續畢業了,學長的博士生涯繼續苦守寒窯漫漫長夜,
那些和他擦肩而過的氣質美人們也陸續結婚生子去了,一個也沒留下。
後來我結束一段感情,瘋狂著迷於拍照,
稱不上是攝影,因為我沒有高級單眼相機也沒有去上攝影課,就單純喜歡胡亂拍照。
這時候,喜歡拍照的學長三番兩次單獨找我出去拍照,
他應該沒有任何意圖,只是單純想找同好或者有人可以聊聊。
但我因為當時情感脆弱深怕一不小心誤入歧途,所以也千方百計找了各種藉口不斷婉拒他,
經過好長一段時間,我們依然一次也沒約成,明信片變成我們交流的底線。
把自認不錯的照片印出來變成明信片,不寫多餘的字句,就草草三兩句,
貼上郵票,寄到對方的住處,只是那謎樣的文字常常讓我想起那片迷離的燈光。
人生如浮萍漂過來漂過去,後來我們各自搬了家,
明信片和我們短暫的交流也因此告終。
雖沒聯絡,但最近在臉書上發現學長有了女友(從畢業至今不曉得又經歷幾番海枯石爛才覓得良人),
一樣是三樣條件兼備的才氣美女,
除此之外還精通廚藝,隨便做的早午餐都可以擺盤得像精美的藝術品。
而且,比前幾任還更年輕(要是男同學知道肯定又要咬牙切齒了吧)
幾年來,學長對另一半的品味還是一樣,一點也沒變,
衷心希望這次,他和他的氣質美人不再擦肩而過,有緣有份,有始有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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