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喜歡吃麻油做出來的任何食物,
麻油蛋、麻油麵線、薑母鴨、三杯雞、麻油雞。
今天下午為了幫比比買羽絨外套,特地走到鹽埕區的童裝店,
才過七賢橋,就聞到陣陣麻油香,
那氣味有種特殊的魔法,將我心底那記憶的溫度召喚出來。
住在台北的那幾年,無論念書或工作,年年冬天皆苦於手腳冰冷,
無論晚上泡幾杯阿華田,開再多暖暖包,穿幾層毛襪,
整個晚上,至凌晨,至清晨,至早晨,手腳幾乎都處於冰冷狀態。
洗完澡後其實會好一點點,但很快的,四肢末梢又陷入失溫。
家人的食補那麼遙遠,隻身在外要下廚也不是那麼容易,
生活在他方,漫漫冬夜真不知如何是好。
但我記得有一年,整個冬天,幾乎不犯手腳冰冷的毛病,
仔細回想,原因是那年冬天,我常常在下班回家的途中,
去景美夜市吃一碗麻油雞。
有時候吃麵線,外加一盤燙青菜,有時候吃一整碗雞湯,
一個人的晚餐,八九點才吃,實在有點淒涼,而且冬夜是越夜越寒冷,
但是吃完麻油雞走回家的路上,不僅掌心是暖的,身上還微微出汗。
那年冬天我明白一件事,
麻油雞之於我,如神奇的藥草,有神奇的療效。
幾年之後我生了孩子,坐了月子,不再生活在他方。
在月子中心的後兩週,因為吃膩了日復一日淡而無味的月子餐,
常常早上打電話回家,只說了想換個口味吃吃麻油雞,
幾個小時以後,一鍋熱騰騰的麻油雞就會出現在我眼前。
父母就像小叮噹的百寶箱,無論你想要什麼,他們都會立馬變出來給你。
其實娘家離月子中心並不近,爸媽也不是閒閒沒事幹,
但我知道在我那通電話之後,
媽媽會放下手邊的工作,上市場買雞肉、老薑、麵線和很重的米酒,爸爸會在廚房備好麻油準備起鍋,
煮好之後,媽媽就這樣扛著一鍋湯湯水水,小心翼翼地去搭捷運,
把剛起鍋的,還冒著煙的雞湯送到我的眼前。
從此我明白一件事,麻油雞之於我,不只暖身,更有暖心的療效。
繞了鹽埕區一大圈,最後還是在漢神的Uniqlo買了比比的羽絨外套,
老公開車來接我們這對風塵僕僕的母子,使我們免於寒風刺骨的折騰。
回到家,我將早上在傳統市場買的剁好的半隻小母雞洗淨,
我起鍋,開火,倒麻油,煸老薑。
我臨摹著爸爸的食譜,回想著他教我的步驟,
火候的控制,雞肉鮮嫩的要領,雞湯清甜的訣竅。
然後下一鍋麵線,燙一盤青菜。
這是我第一次自己煮麻油雞,
雞肉很嫩,湯也算清甜,但怎麼說,還是差上一截。
爸爸的功夫,大約只掌握了七八成。
我臨摹了爸爸的食譜,不曉得有沒有臨摹那情感的溫度。